阮安兴奋道:“姑娘等一等,老身这就将那药方给你拿出来。” 东女使接过药方后,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药名,很快离开了药堂。 田芽这时走了过来,不解道:“阮医姑,你刚才给那个姐姐拿的药方,好像跟之前的不一样啊。” 阮安垂首看向他,夸了他一句:“你倒是比以前细心了。” 田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,却听阮安又道:“不过你放心,这两副方子虽然不一样,却都能起到治疗天花的效用。” 田芽懵懂地点了点小脑袋。 却还是不太明白,为何阮安要特意备下两副不一样的药方。 ****** 东的李淑颖在拿到药方后,很快就将太子从傅良娣的寝殿里拖了出来,她命令人好好地为太子敛饬了番仪容,准备带着这副药方,同太子一起去紫宸殿。 希望借着这次机会,能让太子和她在皇帝的面前搏得些好来。 萧崇不情不愿地跟着盛装华服的李淑颖走出了东。 李淑颖发髻上的步摇正在烈的普照下,散着熠熠的辉芒,整个人丹目朗,明至极。 萧崇却很难在像从前一样,能够静下心来欣赏李淑颖的美貌。 其实李淑颖刚嫁进东时,萧崇的心情也是很兴奋的,毕竟放眼整个长安城,模样生得比李淑颖美丽的女子没有几个。 可成婚后,萧崇才发现,原来太傅府上的这位,曾冠绝整个长安城的大美人,表面国天香,风华无俦,在背地却是只画皮鬼。 她那身的雪肌竟然都是用脂粉涂抹出来的。 李淑颖每天都要花上至少半个时辰,命人从头到脚的给她涂抹那些昂贵的脂粉。 其实李淑颖原本的皮肤底子也不算差,只是略微黯黄了些,没那么光洁白皙而已。 可萧崇一想到她身白皙的肌肤都是涂出来的后,就觉得心中膈应,每次行周公之礼时,也总是能吃到一嘴的脂粉味。可若让李淑颖将那些脂粉卸掉,却又观不佳。 她的美貌,到底是无法同定北侯的子房氏比。 李淑颖的肌肤看上去虽然白,却总似毫无生机,不及房氏的肌肤来得自然莹透。 很快,李淑颖便和太子到抵了紫宸殿。 却见殿内御案前,竟还站着京兆少尹——霍长决。 皇帝佩着扳指的手则持着一张纸张,似在仔细地看着什么。 李淑颖的眸微微一变。 那医姑不会是也将药方给了霍长决吧,她可是特地同女使代好了,她出这五万两银子,可是要将她的药方独家买断的。 这阮姓医姑总不会这么不厚道吧。 “儿臣见过父皇。” 李淑颖和太子对着皇帝施了一礼,恭声唤道。 皇帝抬眼看向她二人,问道:“你们夫俩一起来寻朕,是不是也是为了这天花疫情啊。” 李淑颖瞥了太子一下,太子立即拱手回道:“回父皇,儿臣和太子妃召集东的那几名太医,在这几天翻了大量的医书,终于研配出了一个实用的良方,特地来此,将它呈给父皇过目。” 皇帝示意大太监将它拿了过来,他垂首扫了一眼,淡淡回道:“巧了,霍少尹也给朕拿了副良方,只是你们这两副方子不太一样,朕也不懂医理,已经去太医院去将院使唤过来了。” 李淑颖听完这话,略微松了口气。 幸好这两副方子不一样。 那霍长决手中的方子又是从哪儿来的? 李淑颖的心中渐渐起了疑惑。 太医院的院使很快来到紫宸殿,皇帝让太监将两副方子,一一拿给那院使过了目。 皇帝问道:“项院使,你看这两副方子,哪一个更好?” 项院使捋了捋花白的胡须,将两个药方都称赞了一番,恭声回道:“陛下,这两副方子都是上好的良方,都能对天花这种时疫起到防愈的作用。” 虽然被霍家抢了些功劳,但到底她从阮医姑那处买的方子是有用的,李淑颖觉得,这五万两银子,她没白花。 未料,项院使又说:“不过,霍少尹呈给陛下的方子,所要用的药材都比较廉价,更适合向民间推行,御药局在赈灾时,也更容易从各个药圃采买。” “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给的方子……” 项院使毕竟在廷混迹多年,也是个老人,说的话自然不会得罪人:“此方所需的药材昂贵了些,但却更适合陛下,还有后里的那些娘娘们。毕竟陛下和贵主们的身体贵,寻常的药怕是用不惯。” 皇帝赞许似的点了点头。 李淑颖的面却不易察觉地黯沉了几分。 萧崇这个蠢东西还在她身侧洋洋自得,竟然没听出项院使想说的真实话意。 霍长决呈给皇帝的方子更实用,能解燃眉之急。 她们这方子,说的好听了是更适合贵主们,实则却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。 朝廷要赈灾,皇帝自然是想让户部节省开支的。 这两个方子这么一比。 高下立现。 李淑颖不知道为何阮安会给了她这样一幅方子,不恨恨地咬住了牙。 这嘉州来的医姑差点就为她所用,成了她的下人,在她看来,这出身贫的阮医姑就应当是为她做事的。 可却没想到,今天竟然被她摆了这么一道! 第66章 盯 七月, 长安城的这场天花疫情终于得到了控制。 阮安在安仁坊的药堂,收到了一封来自岭南道的信函,她嗅见那泛黄信封上的淡淡药香时, 便隐约猜出这封信到底是谁寄给她的。 她将它拆开, 垂眼看向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,边出笑意,心中更加确定了寄信人的身份——孙也。 孙也在阮安的眼里就像弟弟一样,是她在这个世间为数不多的亲人, 她独自抚养霍羲的那几年, 从前的那个顽劣少年也成了不少, 若不是有孙也在,她都不知道那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。 少年在信里洋洋洒洒地写了他在游医时的经历, 阮安扫完上面的内容后, 发现信函里还附了个薄薄的小册子。 打开一看,册子里绘着极为详尽的刀法图解。 孙也的字迹是孙家祖传的, 不太能看,但他绘画的功底却很好。 看到这些图解, 阮安理立即提起了兴致。 孙也为了进刀法,在岭南跟当地的仵作学了不少东西。 结合着信上的内容, 阮安得知孙也用诊刀给好几个活人开了腹, 他将一个男病患的胃盥洗除秽后, 治好了他的胃病。 那处与西边的逻国有接壤,前阵子边疆动了些火,有几个兵员的腹部被刀捅伤, 肠子掉了出来, 甚至断成了两截, 血不止。 孙神医留下的残稿里, 有接肠术的方法,孙也这次还在那些受伤兵员的身上实了这种方法。 他在动刀上很有天才,为第一个兵员诊治时,过程就很顺遂,剩下几个伤员也都被孙也成功救治。 一天内,他连续救了五个伤员,统共就喝了几口水,不过经此锻炼,接肠术于他而言,已是种纯的医法。 阮安如获至宝地看着他寄给她的这些图解,越看越兴奋。 孙也这小子倒还真有两下子。 不过他寄来的图解小了些,趁着上午药堂没人,阮安干脆让田芽拿来了纸笔,耐心地照着上面的小图,准备将这些图解自己画一遍。 田姜和田芽一脸好奇地站在她身侧,看着孙也如鬼画符般的字,田姜不解地问:“阮医姑,这上面的字都写得什么啊?我们看不太懂。” 两个药童也算是药堂的学徒。 阮安准备等他们长大些,就让这兄弟俩自立门户,田氏兄弟平跟着她做事时,她也会传授给他们许多经验和医术,两个男孩学得也很认真。 孙也这字,估计也只有她才看得懂了。 阮安无奈失笑,耐心地同田姜和田芽解释了番,又道:“你们先好好学药理,等以后我再教你们刀法和针法。” 过了晌午,阮安见时辰不早,撂下了手中执笔,对两个药童说道“下午闭堂,你们陪我去趟奉华楼。” 田姜和田芽齐声应是。 奉华楼是东市有名的酒楼,里面的菜肴在长安很有名,许多显贵都喜来这儿饮酒吃饭。 同时,奉华楼也是长安城那些有名的世医每年例行开行会的地方,牵头的人会包下整个一楼的正堂。 阮安和两个药童到了奉华楼后,见两侧坐着许多身着长衫的老者,能来这里的,都是各个世医家族中,资历最深的人,鲜少有年轻人的面孔。 阮安一袭荆钗布裙,在酒楼跑堂小厮的指引下,寻了个地界落座。 田芽和田姜一人背着药箱,一人拿着虎撑,随着她走路时,虎撑上的铜铃亦在泠泠作响。 酒楼的小厮为她呈来茶水,阮安坐定后,发现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聚集过来,还有人用眼睛瞥着她,不停地窃窃私语。 她来这儿酒楼,也只是受了仁济馆老馆主的邀请。 至于入不入他们的行会,阮安并未想好。 来这儿之前,她倒是没想到,自己会遭受到这么多不善的目光。 骊国的世风很开放,不会因为她是这里唯一的女子,旁人就这么看她。 阮安很快猜出了缘由。 她敛了敛衣裙,也正了正神。 他们如此,很可能还是因为她铃医的身份,毕竟她没师承过任何门派,在有名的世医家族里,铃医是一直受鄙视的。 阮安选择不动声。 未料饶是这般,还是有个中年的医者语气不善的讽刺道:“都已经开了药堂,每坐诊,就不再是江湖上的那些赤脚大夫了,还总带着个下九的虎撑来我们行会,丝毫都没有敬畏心思,拉这种人入会做甚?” 听到这话,阮安将刚持起的茶盏放在了身侧的高案。 她虽然成为了侯夫人,也被朝廷封了诰命,却从来都没有忘本。 阮安是铃医出身,可却不觉得自己应该低这些世医一等。tcHDZl.COM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