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人风气开放,在大多数夏人眼里，断袖分桃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丑事。少年人相互看对了眼，背着人山盟海誓，甚至如夫 般同起同卧的，贵族子弟中大有人在。只要别闹到父母跟前，谈起来也是桩无伤大雅的风 韵事。等年纪大了，收了玩心，照样各自娶生子、成家立业。 但方三郎并不想和人来这么一段无果而终的风事。他不是什么衣食无忧的豪门子弟,一大帮人的衣食饭碗，都得靠他费心费力地维持。这半辈子,什么年龄该做什么事，都有定数，容不得节外生枝。 他娘临终前，瘦得跟把柴禾似的，还心心念念惦记着方家二房的香火延续之事。若不是方梨年纪尚小，只怕当时就要指一门亲事，好尽早诞下子嗣，让她对九泉下的夫君有个 代。娘亲去后，又换了胡安 耳提面命，这番洗脑相当成功，所以方三儿前半辈子的人生目标，说起来就是三件事：挣钱，买官，娶生子。 依他原来的想法，到了这人地两疏的京城，总得有个五六年才能站稳脚 ，那时候，才有余力去想做官的事。等钱也有了，体面也有了，只怕他也有二十六七了。男人么，便迟些娶亲也无妨，找个好人家女儿，帮着打理内宅。如今天假其便，才来京城一年多时间，他便官也有了，还挣下些小钱。虽不至于现在就急急地说门亲事，但也是迟早的事。 这节骨眼儿上，突然有人跑了来，支支吾吾地说天天想他，一片真心痴心，虽令他 动，但也只能算是错付。何况这人还是贺言 ，这家伙外头看着是个大人了，半年前不是还为 子里出现脏东西吓得哭过一场么？小 孩子没个定 ，知道什么情呀 呀的，是不是？ 想到这里，方三郎越发觉得自己不能一时起，跟着 来，耽误了两人后半辈前程。 儿这么个通透聪明人，总要有人把他往正途上引。方犁老气横秋地叹着气，心想，谁让自己认识了他呢？ 翌清晨，两人起 后，都跟无事人一般，和平一样说笑。只是都多了两份小心翼翼。方犁每每偷眼打量贺言，就见他眼圈下挂着乌青，一看就知道没睡好。贺言则是想到方犁昨夜里那些长吁短叹，心里也是一阵阵酸涩。 白里，贺言煎药煮饭、洗衣遛马，尽心尽力，忙得陀螺一般，跟方犁连照面都少了。到得晚上，两人洗漱了，各自闷着头，早早上安歇，虽是一间榻上躺着，却各睡各的，再也不聊什么心事了。 方犁暗地里松了口气。只是如此一来，他总觉得贺言神情里带两分委屈可怜，心里反愧疚难安起来。 养了几天病，方犁渐觉得身体好些了，这晚便同贺言商量，要他收拾行李，过一便动身回京。贺言却不同意，说他才养了两分 神，路途中一 磨，不定人又怎么样了。左右耽搁下了，索等病养好了再走不迟。 方犁心焦，道：“家里看咱们不回去，不知急成什么样儿了呢。还有你，你留个纸条儿就跑出来，母亲兄长不定怎么生气，早些回去，你也好去上学。” 贺言也不辩解，只抬出墩儿这尊大佛，说：“临走时墩儿哥待我的，让我务必等你病好。我不敢违拗他。” 方犁心道，把你说得多没胆儿似的，当初清水镇上是谁一语不合就捅死了人？但也不好一味跟他犟，只说：“既如此，那你便好好把功课温一温，免得到时夫子考较起来，你一问摇头三不知，越发要挨训。” 贺言想了想，答应下来，第二天他做完家务，得了空便叫小二去街上买了笔墨纸张，他坐在廊下，把学的课文都默写了一遍。方犁在旁边看着，有时也指点两句，只是再不像以前那样，挨在他身后 手脚地教了。 正写着，就见客栈掌柜的进来了。掌柜的看见贺言写字，极口夸赞了两句，又问两人在店里住得可还习惯，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。客套了一番，才着手道：“小老儿有个不情之请，不知当讲不当讲，如今斗胆说出来，还请两位郎君费心斟酌。” 方犁住店期间，店家伺候还算心，闻言忙道：“店家有什么事，但说无妨！” 掌柜的便道：“间壁许三爷，他家小郎君今晚娶妇， 亲队伍里还缺两位傧相。因见两位郎君长得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，便想请二位今晚陪着许小郎去亲，也好给许家长个脸面！本不该来打扰两位，只是我却不过情面，只得过来替他问一声，不知两位小郎可肯赏他这个脸……” 方犁听了，忙看贺言，道：“做傧相么？这是喜事，咱们便去凑凑这个热闹罢？”转头又对掌柜的道：“只是我二人也没陪人过亲，不懂规矩，怕颠倒闹了笑话。” 掌柜的看他慨然应了，喜出望外，道：“怎么会！郎君们知书懂礼，比我们这些庄户人家不知强哪里去！我这就跟许三爷回话儿去，一会儿他亲自来请两位！” 说着忙忙地出去了。方犁便对贺言道：“在这里闷了好几天，正无聊呢，可巧就碰上这事了。走，进去换衣服，今晚去沾沾喜气！” 贺言不由得想，我跟他在一起，就觉得开心；却原来他跟我在一起时，只会无聊。心里落寞，面上却微微笑着，收了纸笔，进去帮方犁换衣。方犁想着是喜事，挑了件天青 绢纱袍子穿了，又催着贺言也换身干净衣裳。贺言只得去了，等穿好了整理衣襟时，方犁站在旁边，看他把头发从衣领里理出来，就见那头发黑润顺滑，便笑道：“连头发都养好了，可见这一两年没少吃 。” 贺言手脚利索，拿发带三两下绑好头发，看了看他，道：“我给你也梳梳头发？” 方犁如今为了避嫌，早上都是自己梳头发。他也知道自己手残，但左右不出去见人，就扎歪些也无妨。此时听了贺言的话，有些犹豫。只这片刻功夫的停顿，贺言便瞧出他不自在，立刻黯然低了头，收拾好东西，自己先出了门，去廊下站着了。 方犁见不得他那表情，心想，真是要命，我这里还什么都没敢开口，他就已经一副 受折磨的样子，这往后如何得了！ 若出去哄，未免太惯着他了；冷着他又太无情，方犁犹豫了一会儿，深觉窝囊，索心一横，想，男子汉大丈夫，为这点小事束手束脚，未免太也失了气势。罢了，不管他如何，我只待他同从前一样，自己走得正行得稳，遇着机会了，反可以劝谏两句。 心里主意定了，便走去廊下，把梳子递给贺言，道：“来，给我好好梳个头。” 贺言扭头看看他，也不说什么，只抿了抿嘴，便接过梳子来。方犁往廊下一个蒲团上坐着了，贺言跪坐在他后面， 了发带，把黑瀑似的头发解下来，梳理顺了，扎了个利利落落的髻儿。 等绑好了，方犁摸摸头上，道：“可惜客栈里没镜子，好不好看？” 贺言脸微红，点头道：“好看。” 方犁便起了身，拍拍身上，道：“好看就好。说不定这附近就有合眼缘的小娘子呢？咱俩也好拐两块绣花手帕儿来使使！” 贺言嘴角本是微翘着的，听了这话，又默然低了头。方犁故意装作看不出，笑道：“怎么还害羞？你在家时，你阿娘难道不曾议论过别人家女儿么？商队里多少小子，听见人说东家姑娘长西家姑娘短，便拨不动腿！” 贺言听到后面这句，心里便起疑，难道方犁也是这样？便赌气道：“好端端说别人干什么？我阿娘才没那么聒噪！” 方犁失笑，道：“你还嫌聒噪？真是小孩儿家的话！你现在只管犟嘴，过两年再看！只怕到时要哭着求着娶一房媳妇的也是你！” 贺言想，你能比我大多少，就一口一个小孩儿家。 要生气走开，却又舍不得。恰在这时，掌柜的陪着间壁许老儿走进屋来。那许老儿 喜喜地给方犁贺言施了一礼，方犁忙扶住了，朝他道贺，还拿出一份丝帛作贺礼。许老儿打架也似地和他推攘半天，才收下来， 得不得了。 “咱们小门小户的，亲也没甚多的礼数。请两位郎君来，为的是脸面上好看。”许老儿和方犁等人在廊下坐下来，略略讲了些本地亲的习俗，又道：“实不瞒两位，适才和亲的人论起来，都怕晚上女家会有些刁钻古怪花样儿，咱家幺儿是个老实孩子，多几个人去也多点帮衬。却是吴嫂子给我出了个主意，说是让两位贵客去一趟。有你们坐镇，还怕他们什么？” 方犁听了简直汗，道：“老丈言重了，方某和兄弟两人不知礼数，哪里镇得住场面？休要坏了老丈的事！” 许老儿和掌柜的忙笑道：“不要惊慌！只管去。礼数规矩，自有人理会。你两个上画儿的小郎君在场，那些嫂子姑娘必定羞手羞脚、不敢来。这便好了！”TcｈdzＬ.ｃｏm |
般同起同卧的，贵族子弟中大有人在。只要别闹到父母跟前，谈起来也是桩无伤大雅的风
韵事。等年纪大了，收了玩心，照样各自娶
代。娘亲去后，又换了胡安
，那时候，才有余力去想做官的事。等钱也有了，体面也有了，只怕他也有二十六七了。男人么，便迟些娶亲也无妨，找个好人家女儿，帮着打理内宅。如今天假其便，才来京城一年多时间，他便官也有了，还挣下些小钱。虽不至于现在就急急地说门亲事，但也是迟早的事。 这节骨眼儿上，突然有人跑了来，支支吾吾地说天天想他，一片真心痴心，虽令他
动，但也只能算是错付。何况这人还是贺言
，这家伙外头看着是个大人了，半年前不是还为
子里出现脏东西吓得哭过一场么？小
孩子没个定
，知道什么情呀
呀的，是不是？ 想到这里，方三郎越发觉得自己不能一时
来，耽误了两人后半辈前程。 
后，都跟无事人一般，和平
神，路途中一
磨，不定人又怎么样了。左右耽搁下了，索
手
亲队伍里还缺两位傧相。因见两位郎君长得都是神仙一样的人物，便想请二位今晚陪着许小郎去
绢纱袍子穿了，又催着贺言
。” 贺言
受折磨的样子，这往后如何得了！ 若出去哄，未免太惯着他了；冷着他又太无情，方犁犹豫了一会儿，深觉窝囊，索
了发带，把黑瀑似的头发解下来，梳理顺了，扎了个利利落落的髻儿。 等绑好了，方犁摸摸头上，道：“可惜客栈里没镜子，好不好看？” 贺言
要生气走开，却又舍不得。恰在这时，掌柜的陪着间壁许老儿走进屋来。那许老儿
得不得了。 “咱们小门小户的，